人物和作品

印象派的先驱贝特·莫莉索(Berthe Morisot)

《国际艺术新闻网》资料中心吕芳

 

直到一个多世纪后,人们才开始普遍认识贝特·莫莉索(Berthe Morisot)——印象派创始人之一,一位真正的革新者。贝特·莫莉索1895年死于肺炎,享年54岁,留下了一幅暗示她即将取得进一步突破性的作品,早逝于实现自己诺言的巅峰时期。

MMT156737 Self Portrait, 1885 (oil on canvas) by Morisot, Berthe (1841-95); 61×50 cm; Musee Marmottan Monet, Paris, France; (add.info.: Autoportrait;); French, out of copyright

贝特·莫莉索油画自画像( 1885),费城巴恩斯基金会和巴黎莫奈博物馆、巴黎莫奈摄影博物馆及布里奇曼摄影提供图片

 

19世纪的法国,妇女基本上无法获得正规的艺术教育,因为研究裸体形式被认为是可耻的。未婚妇女被禁止在没有监护人陪同的情况下离开家,她们被期望在其他妇女的陪伴下照顾家庭或用装饰艺术打发时间。

莫莉索1841年出生在一个资产阶级家庭,她的父亲是一名高级公务员,母亲是洛可可画家让·奥诺雷·弗拉戈纳尔(Jean-Honore Fragonard)的侄孙女,她和姐姐埃德玛(Edma)因这不同寻常的地位,在私人教师的指导下得以继续他们的艺术梦想。他们在卢浮宫学习早期绘画大师的作品,师从巴比松画家让·巴蒂斯特·卡米尔·柯罗(Jean-Baptiste-Camille Corot)——他也教授印象派绘画。埃德玛的技能尤其受到柯罗的赞扬,但她最后放弃自己的职业,嫁给了一名海军军官,搬离了巴黎,但姐妹俩经常通信,她对妹妹贝特的工作充满热情。

莫莉索1864年25岁时首次亮相巴黎沙龙,这是巴黎美术学院的年度展览,尽管成就斐然,她却仍感不安,毁掉了许多1869年以前创作的作品,之后,她参加了1874年至1886年期间所有八个展览中的7个,而且每年印象派画展中都有突出的表现,仅有一次因女儿出生身体原因而错过了画展。她是被邀请参加第一次印象派展览(以前称为匿名画家、雕塑家和版画家协会)的唯一女性。

在卢浮宫做临摹的时候,莫莉索结识了爱德华·马奈(Edouard Manet),并成为了朋友,两人建立了被人认为暗藏恋情的深厚友谊。爱德华·马奈是莫莉索大胆笔触的忠实崇拜者,据说马奈在自己的卧室里挂上了莫莉索的三幅作品,而莫莉索则经常坐着欣赏马奈的作品,从马奈《阳台》这幅画作(1868年)开始,画中的她,一袭白色连衣裙一动不动凝视前方。

她和马奈很亲近,1874年,33岁的她嫁给了马奈温文尔雅的兄弟尤金——他后来经常出现在莫莉索后期的画作中,带着他们唯一的女儿朱莉一起玩耍。马奈革命性的眼光导致了莫莉索在美学上的自身突破,两人互相影响,最终以更大胆、更抽象的方式推动了莫莉索的工作。她的画用的是松散的、大胆的笔触,强调了自然主义的表现力。 当时一位评论家写道:“她的画具有即兴创作的坦率;它确实是一只真诚的眼睛所捕捉到的印象,一只不作弊的手所准确地呈现的印象。”

女性印象派——其中许多人被历史经典低估或完全忽视。1894年,评论家亨利·福西伦称贝特·莫莉索、玛丽·卡萨特和玛丽·布拉奇蒙德三位为 “三位伟大的女士”。 这三人既是同龄人又是朋友。贝特·莫莉索是印象派女性中最著名的一个。当印象派在1874年开始作为一个团体的作品出现时,评论家们很快就把她们的艺术贴上了“女性”的标签:他们的画布很小,他们的调色板太憔悴,他们的画笔太松了;而同时期克劳德·莫奈(Claude Monet)、皮埃尔·奥古斯特·雷诺阿(Pierre-Auguste Renoir)等人的画作就没有被贴标签。即使时至今日,在讨论莫莉索的时候仍然有性别歧视的影子。2018年,费城巴恩斯基金会(Barnes Foundation)在美国举办了第一场以莫莉索为主题的回顾展(副标题“女性印象派画家”(Woman Impressionist))。《纽约客》(the New Yorker)的彼得·施耶达尔(Peter Schjeldahl)打趣道:想象一个类似的例子:“乔治·布拉克:立体主义者”。尽管那次巡回回顾展对确保莫莉索在艺术史上的地位起了很大作用,但这位艺术家仍然不如她的男同事们那样广为人知。艺术历史学家卡罗尔·斯特里克兰(Carol Strickland)问道:“为什么她受欢迎的程度远远落后于似乎每年都举办展览且效应轰动的印象派男孩俱乐部(boys’club)的艺术家们?”

当然,女性的革命情感使她们能够引导那些经常不为男性同胞所知的内部状态,当同时代的作家惯用“轻浮”和“迷人”等字眼来形容她的作品;当那些印象派的赫赫名人们为取悦视自身为崇拜者兼朋友赞助人的不同需求时,莫莉索的画布却有着活泼的笔触和不同寻常的形象,几乎跨越了印象派而到跳到了抽象主义,好评如潮。同时,莫莉索的性别也影响了人们对她的看法。1892年莫莉索首次亮相于自已的第一个个展时写道:“的确,我们是有价值的,因为我们的感情、意图和眼光比男人们的要微妙得多。如果我们运气好,不受感情、迂腐和过度精致的影响,我们将大有作为。”

的确如此,莫莉索应马奈之邀参加了一个被巴黎沙龙拒绝了的具有颠覆性的前卫作品展时,阿尔伯特·沃尔夫(Albert Wolff)在给《费加罗报》(Le Figaro)的一篇评论中写道:这次画展由“五六个疯子组成,其中一个是女人……在精神错乱的情绪中她保持了女性的优雅”,直到1880年,他认为她是这群人中最好的一个。评论家保罗·曼茨(Paul Mantz) 1877年在点评第三届印象派画展时写道:“整个革命性团体中只有一位真正的印象派画家,那就是贝特·莫莉索小姐。”

在莫莉索最著名的作品之一《摇篮》中,姐姐埃德玛凝视着她熟睡的婴儿布兰奇。埃德玛的左臂弯曲,跟孩子之间形成一个镜面效果,孩子睡在薄纱覆盖的摇篮中。让观众一下进入了一个亲密关系的空间。莫莉索主要描绘的是女性的私人空间一瞥:要么一个年轻的女人在给姐姐梳头,或者一个母亲在照顾她的孩子。

《摇篮》,1872年   奥赛博物馆提供

 

莫莉索曾尝试一种独特的、未完的风格,因为她相信绘画应该努力“捕捉消逝的东西”。和德加一样,她也经常画油画、水彩和蜡笔画,“用一笔画出嘴巴、眼睛和鼻子”。在《斜倚的灰衣女子》(1879)中,一个时髦的巴黎女子斜倚在长沙发上,尽管她的衣服——由一种狂风暴雨式的快速笔触一气呵成——几乎与背景没有区别。而数码复制品竟不能传达出原画作的那种触感。当光线照在笔触上时,它们似乎还是湿的。莫莉索比她同时代的人更善于表现女性特质。不像德加的芭蕾舞演员或马奈的裸体,莫莉索的女人是一种自由的物化。

《斜倚的灰衣女子》(Berthe Morisot, Reclining Woman in Grey) 1879  维基百科图片

 

只要有机会,莫莉索就喜欢在户外作画,但这一做法却招来了非议,因为当时的女性都被认为须有人陪同方能出门。(此外,室内作画仍然是所有艺术家的黄金标准,无论性别。)刚开始的时候,她的户外作品任然蓬乱松散,但看起来很像现实生活。在《绿伞》中,一位女性俯身在草地上的一本书上。那把伞被丢弃在她的左边。这幅画解读起来像是一段摆脱了家务的束缚短暂的闲暇时光。主人公的脸被故事吸引住了,看起来很模糊,而她的白色长袍在草坪上清晰地呈现出来。

《绿伞》Reading (The Green Umbrella), 1873.

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提供

 

在《莫尔库尔的花园》里,她描绘了一位母亲凝视着她的孩子,几乎没有多愁善感,甚至可能是无聊或疲惫。 这幅画以其对静坐者精神状态的探究性描绘,体现了莫莉索的感性。在后来的十年里,莫莉索的作品没了原有的刚性,扩大了情感的深度。孩子和监护人是由可见的笔触组成,她称之为“涂抹”。成年人的表情则很大程度上是神秘的——她的眼睛是黑色的小水池,近景中的植物只是一系列不同绿色色调的笔画。在这里,形象几乎变成了抽象。

《莫尔库尔的花园》(The Garden at Maurecourt, ca. 1884)

托莱多艺术博物馆提供

 

莫莉索是不安分的,在生命的最后几年里,她对动态的研究让位于自我反省的场景,多年来练习的快速笔触变得更加清晰,画的形象也重新聚焦。在《朱莉做梦》(1894)中,莫莉索的红发少女女儿闷闷不乐地盯着前方。她的圆脸在绿色和金色完美交错下闪闪发光。这个雕像般的姿势与斜倚着的灰衣女人截然不同。

《朱莉做梦》(18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