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斯克罗维尼礼拜堂湿壁画的魅力
张海齐
这次出游意大利主要是兼顾女儿的要求，她在大二时选修了“视觉艺术导论：从文艺复兴到当代西方艺术史”这门课程，需要亲身体验课程中所讲述的具体内容。乔托是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开创者，他的艺术创作对十四世纪意大利文艺复兴艺术产生极大影响，在佛罗伦萨还形成了人数众名的乔托画派，斯克罗维尼礼拜堂也因乔托的传世之作而成为的西方宗教艺术圣殿。去帕多瓦斯克罗维尼礼拜堂，用眼睛观察，用心灵感受艺术大师留存的湿壁画魅力是我们这次出行的主要目的。
斯克罗维尼礼拜堂（Cappella degli Scrovegni）是一座具有罗马风格的礼拜堂，位于古竞技场的遗迹中央。礼拜堂是帕多瓦富商恩里科·斯克罗维尼（Enrico Scrovegni）委托建造的私人小礼拜堂，这个家族靠借贷生意发家，也许是但丁在《神曲》中对地狱的描述太过骇人，斯克罗维尼为替父亲赎罪抑或是担心自己也落得父亲的下场建造这个礼拜堂为请求上帝原谅他父亲的罪恶。1303年，乔托（Giotto）接受方济各会的委托，来到帕多瓦为小礼拜堂绘画墙壁和屋顶的湿壁画，当时还请到了另一个大腕艺术家，雕刻比萨大教堂讲坛的乔凡尼.皮萨诺（Giovanni Pisano），负责雕刻祭坛上的圣母和圣子雕塑。湿壁画本来就容易损坏，再加上礼拜堂在历史上曾被废弃又经历战火，内部壁画损坏严重。1881年帕多瓦政府买下时，乔托的原始壁画更是不堪入目，为保护文艺复兴时代的遗产，政府对这些珍贵的湿壁画进行了多次抢救修复，才还原了壁画大部分图案和色彩。现在为了减少空气污染对壁画的损伤，礼拜堂被封闭在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里，进入参观游客不但限制时间，而且还限制人数，并且要先进入一个有空调的小房间，观看一段15分钟关于礼拜堂历史和修复工程的纪录片后方允许进入参观。
斯克罗维尼礼拜堂是因为内壁上乔托的湿壁画而闻名于世，而乔托也是因为这个系列的壁画在绘画史上成就了自己的地位，被认为是意大利文艺复兴的开创者，同时也被誉为“欧洲绘画之父”。乔托亲自参与建筑设计，这使整座礼拜堂的结构和壁画搭配协调。礼拜堂是一个长方形厅堂，入口在西面，东侧是祭台，南北面墙绘满了壁画，南面墙开有小窗。这是座奉祀圣母的礼拜堂，因而壁画以圣母和基督生平为题材。南北墙面各上下3列，每列6幅，祭台两边各1幅。三十八幅湿壁画表现了耶稣与圣母玛利亚的生平。这些色彩鲜艳的画面在蔚蓝色穹顶星空的衬托下，视觉效果十分震撼。《犹大之吻》，《哀悼基督》，《最后的审判》是系列作品中最著名的画作。在乔托画出的圣经故事里，耶稣和普通人一样可以感受爱和痛，愤怒、羞辱、失望、痛苦……乔托甚至在的壁画上画出了西方绘画史上的第一次眼泪。这些都是在中世纪艺术中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表达，神原本是遥远又高高在上，怎么会有喜怒哀乐。所以乔托开创的是整个西方绘画的风格，也有人说这是对中世纪“神性高于人性”的动摇，也就是文艺复兴思维的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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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壁画（意大利语：affresco）这个词来源于意大利语形容词湿壁画，意思是“新鲜”。简单说就是用水性颜料，在铺上灰泥的墙壁及天花板上绘画的画作。湿壁画是一种古老的绘画技术，画家在抹几层灰泥的墙上或穹顶勾勒出要画的模型，再通过在新鲜石膏上用水稀释的一般矿物基颜料进行涂漆来实现。 一旦在石膏中完成碳化过程，颜色将完全融入其中，从而获得特别是对水和时间的抵抗力。湿壁画直接画在墙上和穹顶，跟着教堂建筑的结构设计，所以教堂建筑结构有多么宏伟，湿壁画就有多么壮观。“这些壁画简练、清新，堪称基督教艺术最动人的典范作品。”文艺复兴艺术史专家塞缪尔·艾杰顿（Samuel Y. Edgerton）将这些壁画称为“整个文艺复兴最美的系列壁画之一。”
《犹大之吻》是乔托的代表作，表现的是一个圣经故事，《耶稣的生涯》中的一个场景。犹大是耶稣的十二教徒之一，却是出卖耶稣的叛徒，将耶稣以三十块银币的价格出卖给敌人。在逾越节的晚餐桌上，耶稣指出他是出卖主的人。他知道自己已经暴露，就提前溜走，去给敌人引路前来捉拿耶稣，他以亲吻耶稣为暗号让敌人识别耶稣。乔托笔下所有人物的脸部都取侧面角度，视线从画面的左右向着中央汇聚、交错；火炬、角笛、武器与棍棒伸向拂晓的天空，士兵们的头盔衬托出人们头部的轮廓。“耶稣侧面酷似希腊雕像严肃而宁静。严肃表明耶稣对叛徒的愤恨。宁静表明耶稣对叛徒的藐视。而犹大的侧面，像失去灵魂的僵尸。犹大穿了一件黄色的斗篷。黄色不仅具有视觉意义，而且具有社会意义，是叛徒的象征。”乔托所采用的构图手法注重人物的主次关系，将描绘的重点放在矛盾即将爆发、剑拔弩张的耶稣与犹大身上，并运用透视法则表现光影的效果，扩大了画面的体积感和空间深度，在一个平面的空间中表现了三维的立体空间。
《哀悼基督》是乔托最负盛名的装饰壁画，描绘了圣母玛利亚及众人围绕着从十字架下解下的基督遗体，哀悼基督死亡的场景。画面中的耶稣遗体四周围绕着一群备感绝望的女圣徒和使徒，空中盘旋着悲伤的天使，山岗上唯一的一棵树亦叶残枝枯。“圣约翰张开了双臂，俯身凝视着耶稣的尸体，一种庄严肃穆的气势在向前的姿势中流动着，没有刻意制造的巨大悲伤，没有排山倒海式的愤怒。一群挥舞着稚嫩翅膀的天使，在画面的上方以各异的姿态表达着难以克制的伤痛。圣母马利亚双臂吃力地揽着赤裸的儿子，注视着耶稣平静的面容。”乔托以巧妙的构图和惊人的技巧渲染出天地同悲的情绪，并采用自然而又强烈的效果让圣母的脸靠近基督，并借由灰色岩石上的斜线以及众人同方向的视线、肢体表情，引导观者视线落在死亡基督及日夜哀伤母亲的头部。乔托将神圣的人物置于真实的三维空间，这是开创性的突破，突破了此前可以回溯久远的拜占庭视觉艺术风格。这些位于斯克罗维尼礼拜堂，阿西西圣方济各大教堂和佛罗伦萨大十字架教堂中的湿壁画，为意大利艺术的文艺复兴奠定了基础。
礼拜堂从西边进入，太阳在西边落下，在宗教年代，所有壁画跟教堂建筑的主体设计一样，尽可能地高耸云霄。《最后的审判》这幅巨幅画作占据了礼拜堂入口周围的整个西墙。威严的耶稣端坐正中裁决众生，下面的两位天使抬起十字架，是中下部唯一对称的图像。12使徒分坐左右。耶稣的右手心向上，意味着义人在圣人和天使引导下进入天堂；左手心向下，意味着他将被诅咒的罪人打入地狱。在门的正上方则出现了此礼拜堂赞助人的形象。赞助人恩里科也现身画中，在一名牧师的帮助下，把他的教堂虔诚地奉献给圣母玛利亚。图中的圣母把手臂伸向斯克罗维尼，意味着她接受这个礼物，由此斯克罗维尼的灵魂也得到了救赎。此外，乔托在教堂两侧壁的下端，画出了十四幅“七美德与七罪恶的拟人化寓言画——呈现了贤明、刚毅、节制、正义、信仰、慈爱，希望等七种美德；与其并列的有绝望、忌妒、无信仰、邪恶、愤怒、轻浮，驽钝等七种恶质。恶习或美德的名称以拉丁文篆刻在顶部。”这些画作皆以石像的形式呈现，令人惊叹的是画中大理石的色彩和纹路与真正的大理石几乎没有差别。乔托通过对人物自然的表现来让观赏者感觉到戏剧性的张力。同时采用夸张的构图来营造出一种立体感的效果。这些作品具有极大的感染力和极高的艺术价值，使之成为中世纪艺术最伟大的作品之一。
时间已到，我们恋恋不舍地走出礼拜堂，但内心还沉浸在乔托蓝色的星空下。“绘画不会说，不会动，但绘画更长久。” 艺术大师乔托和他的助手绘制的湿壁画就像是一个时间的坐标，记录着意大利文艺复兴时代的文明。没有信仰，没有才华，没有工匠精神就没有文艺复兴的绘画。乔托将神圣的人物置于真实的三维空间，突破了此前可以回溯久远的拜占庭视觉艺术风格。这些湿壁画不知吸引了多少绘画爱好者和游客驻足仰视，而这场跨越时空的近距离体验和感受亦成为我们帕多瓦之行的最大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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